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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遠征軍
中國遠徵軍是抗日戰爭期間中華民國政府為支援英國軍隊在緬甸殖民地對抗大日本帝國陸軍、及保衛中國西南大後方補給線安全,而組建、出國作戰的國民革命軍部隊。是中國與盟國直接進行軍事合作的典型代表,也是甲午戰爭以來中國軍隊首次出國作戰並立下赫赫戰功。 1941年12月23日,中英在重慶簽署《中英共同防禦滇緬路協定》,中英軍事同盟形成,中國為支援英軍在滇緬(時為英屬地)抗擊日本法西斯、並為了保衛中國西南大後方,組建了中國遠徵軍。從中國軍隊入緬算起,中緬印大戰歷時3年零3月,中國投入兵力總計40萬人,傷亡接近20萬人。 |
組建背景
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後,英國陷於歐洲戰場無力他顧,對於英國的戰略方針而言在遠東地區首要之務就是保衛輸出最多資源的殖民地印度,並將其餘殖民地視為保衛印度的戰略縱深;但是對於中華民國而言,緬甸此地為爭取國外援助的最後生命線,如果滇緬公路不保外援即無法輕易進入中國,與日本的對戰也將陷入補給不足之劣勢,因此中華民國方面極力爭取與英國間的軍事同盟以保障作戰資本。 為此,1941年春,英國邀請中國軍事考察團赴緬甸、印度、馬來亞考察。幾經協商,在同年的12月23日於重慶簽訂了「中英共同防禦滇緬路協定」,成立中英軍事同盟。中國遠征軍就是根據中英軍事同盟而組織的。 當時緬甸是英國的殖民地,西屏英屬印度,北部和東北部與中國的西藏和雲南接壤。具有重要的戰略地位。日本進攻緬甸對於其自身來說也有著很多意義,比如孤立中國,以及作為入侵印度的基地等。太平洋戰爭爆發後,日軍在短時間內席捲東南亞,隨即矛頭直指緬甸。1942年日本用於進攻緬甸的軍隊大約有6萬人,大大超過英國在緬甸的防務力量。 1942年初,日本侵佔馬來西亞後,開始入侵緬甸。1月30日,日軍攻克緬甸東部重鎮,隨後分兩路繼續前進,3月8日,日軍佔領緬甸首都仰光。3月到4月間,日軍進攻重鎮曼德勒,企圖切斷滇緬公路。此時,在英國依照協定求助由中華民國組建遠征軍協防緬甸,遠征軍司令長由羅卓英擔任(而後史迪威的壓力下以杜聿明接任代理司令長官),由中緬印戰區參謀長史迪威指揮,集合當時精銳力量的中國遠征軍約10萬人向緬甸進發。 第一次遠征軍(1942年3月至8月) 司令長官衛立煌(未到任)羅卓英(繼任) 軍事委員會參謀團團長林蔚 中緬印戰區美陸軍司令兼中國戰區參謀長史迪威 第5軍杜聿明(軍長) 軍直屬野戰補充團團長周耀禮 第200師戴安瀾(師長) 598團, 599團, 600團 新22師廖耀湘(師長) 64團, 65團, 66團 新96師余韶(師長) 286團, 287團, 288團 第6軍甘麗初(軍長) 第49師彭壁生(師長) 145團, 146團, 147團 第93師呂國銓(師長) 277團, 278團, 279團 暫編第55師陳勉吾(師長) 1團, 2團, 3團 第66軍張軫(軍長) 新38師孫立人(師長) 112團, 113團, 114團 新28師劉伯龍(師長) 82團, 83團, 84團 新29師馬維驥(師長) 85團, 86團, 87團 36師李志鵬(師長) 第二次遠征軍(1943年初至1945年3月) 司令長官陳誠 衛立煌(1943年冬繼任) 副司令長官 黃琪翔 , 參謀長 蕭毅肅 第十一集團軍總司令宋希濂 副總司令黃傑 第2軍王凌雲(軍長)鍾松(副軍長) 第9師張金廷(師長) 第33師楊寶𤤴(師長) 第76師夏德貴(師長), 輜重團段壽濤 第6軍黃傑(軍長,史宏烈繼任) 預備第2師顧葆裕(師長) 新39師洪行(師長), 輜重團鄭殿起 通訊營馮行之 , 戰車防禦營梁中介 第71軍鍾彬(軍長)陳明仁(副軍長) 新28師劉又軍(師長) 第87師張邵勛(師長) 第88師胡家驥(師長), 輜重團吳濤 第36師李志鵬(師長) 第200師高吉人(師長) , 第5軍炮兵營 第二十集團軍總司令霍揆彰 副總司令方天 第53軍周福成(軍長,趙鎮藩繼任) 第116師趙鎮藩(師長,劉潤川繼任) 第130師張玉挺(師長,王理寰繼任), 輜重團劉寶華 第54軍方天(軍長,闕漢騫繼任) 1944年4月第14師、第50師調入緬甸,同年8月編入新6軍序列 第14師龍天武(師長) 第50師潘裕昆(師長) 第198師葉佩高(師長) 高炮第49團3營, 第8軍山炮營, 輜重團雷震波 , 工兵第2團林松 第8軍何紹周(軍長)李彌(副軍長)梁筱齋(參謀長) 榮譽1師汪波(師長) 第82師王伯勛(師長) 第103師熊綬春(師長) 第93師呂國銓(師長), 炮兵部隊指揮部邵百昌 工兵部隊指揮部 傅克軍 滇康緬特別游擊區總指揮部鄭坡 中美聯軍、中國駐印軍(1942年至1945年5月) 總指揮史迪威(索爾登繼任) 參謀長柏特諾 中國駐印軍鄭洞國 (軍長,1944年8月升任聯軍副總指揮) 新38師孫立人(師長,兼副軍長) 新22師廖耀湘(師長) 新30師胡素(師長,新30師於1943年10月調入印度) 中國駐印軍新一軍軍長 孫立人 (1944年8月攻克密支那後組建) 新38師李鴻(師長) 新30師唐守治(師長) 第50師潘裕昆(師長)(1944年底新6軍新22師、第14師奉調回國,第50師編入新1軍序列) 中國駐印軍新六軍軍長 廖耀湘 (1944年8月攻克密支那後組建) 新22師李濤(師長) 第14師龍天武(師長) 第50師潘裕昆(師長), 戰車指揮官 白朗上校 中美混合突擊支隊指揮官黑格准將 第一支隊隊長(新30師第88團)肯利生上校, 第二支隊隊長韓特上校 美軍第5307混成旅(麥瑞爾突擊隊)指揮官法蘭克·麥瑞爾准將 |
第一次遠征 戰鬥歷程
由於英國方面的阻撓,直到1942年2月中旬,中國遠征軍只有第6軍的49、93師進入緬甸景東地區,其餘各部仍在滇緬公路集結待命。此時由於緬甸戰事吃緊,英國人卻又急著要遠征軍入緬參戰。2月16日,蔣中正下令先運送第5軍入緬,以第200師為先頭部隊。3月7日,200師到達同古,3月16日,日軍開始轟炸同古,此為遠征軍與日軍第一次大規模接觸。3月19日,200師首次與日軍地面部隊接觸,由於緬甸交通線不斷遭到日軍的狂轟濫炸,再加上英方的消極延誤,後續部隊始終沒有按原定計劃到達同古,10餘日後,200師殲敵5000餘人,重創日軍第55師團,但自身傷亡也達2000餘人,內缺糧彈、外無援兵,並且還要面對4倍於己的敵軍包圍,杜聿明審時度勢,下令200師於3月29日晚從同古以東突圍。3月30日,日軍進城。 隨後中國遠征軍準備進行平滿納會戰,然而,在西路方面,緬甸戰場右路英軍不斷後撤,將中路平滿納地區的中國軍隊右翼完全暴露給日軍,東線方面由於中國軍隊兵力薄弱,陣地不斷失守,第5軍有被包圍殲滅的危險。4月18日凌晨,史迪威和羅卓英不得不下令放棄平滿納會戰。 4月14日凌晨,英緬軍總司令亞歷山大急電中國遠征軍司令長官部,請求解救被包圍在仁安羌的英軍。4月19日下午5時,在新38師師長孫立人、副師長齊學啟和113團團長劉放吾的帶領下收復了任安羌油田,解救了英軍7000多人和被日軍俘虜的英緬軍官兵、美國傳教士和新聞記者等500多人。消息傳出,中、英、美三國轟動。 4月20日,史迪威和羅卓英輕信英方關於在仁安羌和喬克柏當之間有敵軍3000餘人的情報,命令第200師長途奔襲至喬克柏當。第200師到了喬克柏當後,發現沒有日軍,只有英軍在新38師的掩護下撤退。而後又退回到棠吉,浪費了寶貴的3天時間,使日軍搶先攻佔了棠吉,4月23日下午,200師向棠吉發起攻擊,經過激烈的戰鬥,於4月25日18時佔領棠吉。而在4月24日,在日軍猛烈攻勢之下,第6軍被迫放棄雷烈姆, 日軍隨後從雷烈姆北進,因此時防守棠吉已無意義,第200師遂於4月26日主動放棄棠吉。 4月29日拂曉,日軍猛攻臘戍,第66軍傷亡慘重,當天中午,日軍佔領臘戌,第66軍各部退守新維。所謂曼德勒會戰已經徹底成了泡影。此時撤退已經成了當務之急。 撤退 東線方面,第6軍於4月24日被迫放棄雷列姆之後,且打且退,5月12日,退到薩爾溫江東面,隨後撤回國內。 中線方面,第5軍軍部和所屬的新22師、第96師主力於4月26日黃昏由皎克西乘汽車、火車向曼德勒轉移,於當天夜間十時全部到達。5月1日全部撤至伊洛瓦底江以西以北地區,此後第五軍直屬部隊、第200師、第96師、第66軍的新38師徒步輪流掩護撤退。5月8日上午,日軍攻佔密支那,杜聿明按蔣中正7日的命令向國內撤退。5月9日,由於在傑沙(又譯為卡薩)發現日軍,並且新38師先到傑沙掩護的只有一個團,而新38師、新22師主力至少需要一天半才可以從前線撤下,杜聿明認為日軍有可能從南北包圍將遠征軍殲滅,從而下令第93師在右翼掩護,並且在孟拱附近佔領掩護陣地,同時命令各部隊分路回國,自尋生路。 新38師師長孫立人沒有聽從杜聿明的命令,向西撤往了印度。新38師是第一次遠征結束之後唯一一支保存建制的部隊。 杜聿明率領第5軍直屬部隊和新22師,離開密瓦公路改道向西北方向追去,轉打洛到新平陽,迷路的遠征軍在森林裡轉來轉去,很多人因為飢餓、疾病死去,還有一些人因為忍受不了折磨而自殺。後來,一架美國飛機在野人山上空發現了這支軍隊,盟軍隨後空投了電台、糧食、藥品,使得這支軍隊終於走出了野人山,由於預定回國路線所經的中緬國境已有大量日軍把守,這隻部隊最後還是改道去了印度。 第200師至棠吉,以後沿途突破敵人的封鎖線,經南盤江、梅苗、南坎以西回國。5月18日,第200師分兵兩路通過細(胞)抹(谷)公路,前衛部隊突然遭到伏擊。激戰一天,第二百師傷亡過半,終於成功從東面山坡將日軍陣地撕開一條缺口,部隊突圍而出,官兵得以死裡逃生。戴安瀾在突圍時被兩顆機槍子彈擊中胸部和腹部。5月26日,戴安瀾將軍逝世。 第96師及炮工兵各一部經孟拱、孟關、葡萄、高黎貢山回國。 據戰後統計,穿越野人山的部隊有3萬餘人葬身原始森林,其中第5軍新編第22師野戰醫院的護士劉桂英更是做為唯一走出野人山的女兵而聞名。 第一次遠征結果 第一次遠征失敗之後,滇緬公路中斷,10萬遠征軍經血戰只有4萬餘人安全撤離。日本既封鎖了國際援華運輸線,又打開了西攻印度的大門。原有的作戰物資轉而通過駝峰航線與中印公路輸送。 遠征軍第一次入緬作戰,出動103000人,傷亡56480人(絕大部分在胡康河谷、野人山)。日軍傷亡約45000人,英軍傷亡1.3萬餘人。 第二次遠征 駐印軍與滇西遠征軍的訓練 1942年7月15日,新38師由英帕爾開往藍姆伽,8月初,從緬北野人山脫險入印的的第5軍新22師和軍直屬部隊也來到了藍姆伽。根據中美協議,遠征軍第一路司令長官部撤銷,改稱為中國駐印軍總指揮部。史迪威為總指揮,羅卓英為副總指揮。同時,國民政府利用駝峰空運飛機回航的機會,每天空運幾百名士兵到印度,以補充兵源。1942年底,由於史迪威與羅卓英矛盾不可調和,蔣中正被迫將羅卓英調回國內,經過反覆考慮,決定派第8軍軍長鄭洞國中將接替羅卓英的職務。同時決定在駐印軍指揮部下設新編第一軍建制,下轄新38師、新22師。鄭洞國任軍長,孫立人為副軍長兼新38師師長,廖耀湘為新22師師長。3月中旬,鄭洞國率軍部人員來到藍姆伽,正式成立新一軍。 1942年底至1944年春,新30師兵員陸陸續續空運到印度,新30師編入新一軍序列。1944年上半年,第14師與第50師的兵員也空運到了印度。中國駐印軍在藍姆伽換裝了美式裝備,有美國的軍事援助和充足的糧食,軍事訓練十分紮實。經過一年的整訓,練就了叢林訓練和叢林生存的過硬本領。再加上同時大批知識青年在蔣中正「一寸山河一寸血,十萬青年十萬軍」的號召,踴躍參軍,士兵的素質有了大大的提高,這兩點使得駐印軍的戰鬥力大為提高。 1942年6月,怒江防線穩定之後,國民政府積極訓練軍隊,準備反攻緬甸。1943年2月1日,蔣中正任命陳誠為中國遠征軍司令長官,3月28日,中國遠征軍司令長官部在雲南楚雄成立。陳誠從重慶飛到楚雄就任,著手進行遠征軍部隊的訓練和反攻計劃的制定。1943年8月,遠征軍的5個軍編練和裝備基本完成。後調來的第54軍也在11月完成改編。其中,第11集團軍下轄第2、第6、第71軍和第200師。第20集團軍轄第53、第54軍共4個師。另外第八軍和第93師直屬遠征軍司令長官部。1943年冬,陳誠因病辭職,衛立煌接任遠征軍司令。 反攻 1943年3月,新38師的114團即先行開進野人山區,掩護中美部隊修築自印度列多到野人山區的中印公路。1943年10月下旬,雨季停止,在列多的新22師和新38師主力乘車到達胡康河谷邊緣,駐印軍緬北反攻戰正式開始。經過血戰之後,新38師於12月29日攻克於邦。隨後在新38師的配合下,新22師於1944年3月5日攻克孟關。後來兩師合作攻下瓦魯班。配屬於新一軍的戰車第一營與新二十二師之六十六團所屬步兵營在3月3日的瓦魯班戰役中迂迴奔襲18師團司令部,繳獲18師團發布作戰命令的關防大印,這在抗戰期間絕無僅有,而後此日被國軍明定為裝甲兵節以茲紀念。 1944年4月份新22師、新38師、第30師、第50師與先前以空降奇襲密支那的麥瑞爾突擊隊聯合圍攻攻克此地。攻克密支那後部隊休整了2個月並保護密支那機場不受日軍收回,此時第14師、第50師、新30師藉助空運運抵緬北前線換裝訓練,中國進入緬甸的部隊已達到5個師。為便於指揮,新一軍擴編為新一軍和新六軍兩個軍。新一軍下轄新30師和新38師,軍長孫立人。新六軍下轄新22師、第14師、第50師,軍長廖耀湘。鄭洞國升任駐印軍副總指揮。1944年10月16日,新一軍與新六軍開始向八莫發起進攻,然而12月初日軍一號作戰的攻勢推進至獨山,貴陽告急,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下令調新六軍回國保衛大西南,新六軍主力於12月1日奉命停止前進,新六軍軍部及新22師、第14師空運至雲南沾益以保衛重慶。留下第50師與新一軍作戰,歸新一軍指揮(後來正式編入新一軍序列)。1944年12月15日新一軍攻克了八莫。 在駐印軍反攻初具成果之後,國內滇西的中國遠征軍反攻開始。1944年5月11日第20集團軍於雨季強渡怒江,於6月底血戰至騰衝附近。經過3個月的戰鬥,於9月14日解放騰衝。第11集團軍於6月1日渡江,新28師於4日攻克臘猛,進圍松山,由於日軍工事齊全並佔有地利,該師五攻未克,損失慘重。7月1日攻堅行動改由第8軍接手,該軍以三個師輪換進攻,連續九次,到9月7日方破敵陣,全殲守敵。遠征軍經過血戰,於11月3日攻克龍陵,20日攻克芒市,12月1日攻克遮放,1945年1月19日克複畹町。1月22日中午第53軍第116師與新一軍一部在木遮相會,旋以鉗形攻勢向芒友推進, 1945年1月15日,新一軍攻克南坎,並繼續前進,於1月27日畹町附近的芒友與雲南西進的中國遠征軍會師。1月28日中印公路通車典禮在畹町城舉行。會師後,滇西遠征軍回國,新一軍與第50師南下,新一軍先後拿下了新維、臘戌,第50師先後攻克了南渡、西保、南燕、皎麥等市鎮,新50師自從1944年渡過伊洛瓦底江以來,在三個多月的時間裡,挺進600公里,斃傷日軍3500餘人。3月30日,中國遠征軍攻克喬梅,與英軍勝利會師。隨後中國駐印軍凱旋迴國。至此,中國駐印軍與中國遠征軍的任務順利完成。 第二次遠征結果 第二次入緬作戰,中國駐印軍傷亡1.8萬餘人,殲滅日軍4.8萬餘人,收復緬甸土地約13萬平方公里。滇西中國遠征軍傷亡67403人,殲滅日軍21057人,解放滇西全部土地約3.8萬平方公里。中國遠征軍完成了中國戰略大反攻的全面勝利。 |
《知識青年從軍歌》軍歌
作者 孫立人 君不見,漢終軍,弱冠系虜請長纓。 君不見,班定遠,絕域輕騎催戰雲。 男兒應是重危行,豈讓儒冠誤此生。 況乃國危若累卵,羽檄爭馳無少停。 棄我昔時筆,著我戰時衿, 一呼同志逾十萬,高唱戰歌齊從軍。 齊從軍,淨胡塵,誓掃倭奴不顧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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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军抗战全纪实 (第96集)
海鸥将军戴安澜之死 |
中國遠征軍流落異鄉,多數人臨死前未聯繫上家人
流落緬甸的中國遠征軍 日本人來悼念他們的戰馬,中國人卻不見來探望老兵 《瞭望東方周刊》記者孫春龍 緬甸仰光、曼德勒、密支那報導 楊伯方最大的心願,就是和其他中國遠征軍老兵一起,戴上軍功勳章,在歡呼聲中,列隊走過天安門廣場。 2009年3月中旬,當《瞭望東方周刊》記者來到緬甸曼德勒,尋訪這位在二戰後流落於此的遠征軍老兵時,卻得知他剛剛在兩個月前與世長辭,終年89歲。 這位多年來一直在為流落緬甸的中國遠征軍回家而奔走呼籲的老兵,最終沒有逃脫客死異鄉的命運。 “二戰結束後,有上千中國遠征軍流落在緬甸,而如今,剩下的僅有10多人,且年齡都在90歲左右。”旅緬遠征軍暨後裔聯誼會會長王玉順告訴《瞭望東方周刊》記者,“絕大多數老兵在臨死之前,都沒有和家人聯繫上。” “我對得起祖國” “楊伯方的心願也是大家的心願。”居住在緬甸曼德勒的中國遠征軍老兵張富鱗說。在接受本刊記者採訪時,他特意在一件白衣服上別著兩枚紀念章。 這兩枚紀念章中,一枚是2005年抗戰勝利60週年之際,由中共中央、國務院、中央軍委聯合頒發;另一枚則是廣西一個援助老兵的民間組織頒發。 1941年,正在山東第一師範讀書的張富鱗和全校師生一起,投入抗日救亡。 “全校師生,只有女同學回家了,其他的都去參與抗日工作。”他回憶說。 張富鱗參加的是隸屬於宋子文的中央稅警團。 1941年12月,稅警團改編為新三十八師,孫立人任少將師長。張富鱗的職務是師部通信兵。 日本投降後,赴緬參戰的張富鱗脫離了隊伍,留在了當地,“我們參軍是去打日本人的,不是打內戰的。”這也是選擇留在緬甸的大多數遠征軍的想法。 1950年,張富鱗和緬甸的一位傣族姑娘成婚,隨後進入一家華文學校教書。他說自己的歷史分為兩部分,一是離開學校拿起槍打日本,二是放下槍拿起粉筆在異國他鄉教授中文,“我對得起祖國。” 說到激動處,張富鱗總會反問本刊記者:“你說,中央電視台為什麼不來採訪我?為什麼?”10多年前,曾有一位記者採訪過張富鱗,但最後稿件沒有發表,“那個記者說時間不對,你說,還要等到什麼時候呢,要等我們都死光了嗎?” 在心平氣和之後,張富鱗坦承,在過去一段時間裡,他們這些遠征軍是“豬八戒照鏡子——兩邊不是人”,“現在好了,是美女照鏡子,兩邊都喜歡。” 講到打仗的經歷,張富鱗總是淚流滿面。 “你見過大森林嗎?你見過下大雨嗎?”張富鱗習慣性地反問。在他對那段經歷的記憶中,最深的不是在戰場上,而是在逃亡中。 1942年4月,首次進緬作戰的中國遠征軍全線潰敗,一部分返回滇西,一部分退入印度。 “那時候雨季剛來,那不叫下雨,簡直是天漏了。”張富鱗說,“穿越原始森林,真是恐怖,瘧疾、螞蟥、毒蛇,加上飢餓,45000人的大軍,最後只剩下7000多人。” 張富鱗認為自己之所以沒有死,是因為他在師部。 若干年後的2002年,一位緬甸軍官告訴張富鱗,他們有一次在追捕幾名地方武裝組織的叛軍時,在森林裡走了三天三夜,偶然發現一個山洞,進去一看,裡面遍地骷髏,橫七豎八。在骷髏中間,散落著鏽跡斑斑的槍、徽章以及發報機等,“那是你們中國兵。” 親身經歷讓張富鱗還原出當年的細節:一群筋疲力盡的士兵為了躲雨,發現了這個山洞,他們進入裡面休息。就在放下槍抖落衣服上的螞蟥剛剛躺下時,他們發現,再也站不起來了,“山洞裡沒有氧氣。” 他在國殤墓園裡看到了自己的碑 1938年,年僅16歲的韓天海正在老家重慶的一間學堂裡讀書,跟著老師唱“抗日救國來當兵”,“幾個抓兵的人衝進了教室,說我到了當兵的年齡。” 韓天海沒有任何反抗。 “那時候好多新兵連手榴彈都不會甩,把自己炸死的都有。”韓天海說。他所在的預備二師,是第一支打入敵占區的成建制的中國軍隊,在滇西的多場戰鬥中功績彪炳,死傷慘烈。 在滇西的高黎貢山上,即使現在,村民犁地時,還經常會犁出當年死去士兵的遺骨。 和其他遠征軍相比,韓天海更多一份讓他心悸的被俘經歷。因為年齡太小,日軍沒有殺他,而是讓他去做苦役,“被俘的戰友中,有被活埋的,有被灌水的,我都親眼看到過,太慘了。” 每次日軍殺俘虜時,都會讓他陪殺,“大家都被蒙著眼睛,跪在地上,誰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被殺。”在心裡面他已死去許多次。 1944年5月,反攻騰沖的戰鬥打響,韓天海和其他被俘士兵一起,趁亂殺掉三個哨兵,逃出俘虜營,返回部隊。瞭望東方周刊 抗日戰爭勝利後,韓天海離開部隊去邊境上做一些小生意,維持生計。 他的另一個打算是,攢點錢後再回家看望父母。但局勢逆轉,身為中國遠征軍戰士的韓天海已難以回鄉。 若干年後,他因做生意在雲南邊境碰到了當年的一位戰友,這位戰友告訴他,在雲南騰沖的國殤墓園裡,有刻著他名字的墓碑。 2005年,韓天海專程前往國殤墓園,找到了那塊苔蘚斑駁的墓碑。 88歲的韓天海已經弄不清自己家鄉的具體名稱,只記得自己出生在重慶,後來家裡搬到成都一個叫棉花街的地方開了一個織襪子的店鋪,他有兩個哥哥,一個叫韓天才,一個叫韓天元。 同樣來自四川和韓天海同齡的劉朝回清楚地記得,自己家在四川省岳池縣廣新場九區義民鄉(音),“我有一個哥哥叫劉朝明,一個弟弟叫劉朝輝。” 和劉朝回同來參軍的還有5個老鄉,他們出發前,全縣的學生都來歡送,“用竹竿挑著長串的紅炮仗,放個不停。”那種“啪、啪”作響的聲音一直沒有停下來,“我們守陣地,日本人往上沖,我們要不停地放槍,槍一不響,日本人就衝上來用刺刀刺我們,他們的刺刀比我們的要好,好多戰士被他們刺死了。” 讓劉朝回至今難以忘記的是,當年和他一起參軍的5位老鄉,在開往雲南戰場的路上就因病死去。 劉朝回住在緬甸北部的城市腊戌,據他講,腊戌最多的時候有20多位遠征軍老兵,但現在除了他之外,僅剩下一位90多歲的河南籍老兵。 “那時候,我們覺得自己是英雄。”提起當年參軍時的情景,劉朝回說。但這一切隨著時局的變化而變幻,在流落緬甸的日子裡,很長的一段時間,劉朝回甚至不敢講明自己的身份。 淪為“野人”部落的遠征軍 張富鱗難以忘懷一次邂逅:幾個月前,一位高齡的中國人暈倒在曼德勒火車站,有熱心的華人將其送到當地的華人會館,雖然這位老人說話已經含糊不清,但張富鱗看過之後確認,他肯定是當年的中國遠征軍。 “有90歲左右,聽口音又是多省籍(緬甸當地華人將雲南、廣東、福建三省之外的地方統稱為多省)的人,像這麼大年齡的多省籍的人,一般都是當年打仗流落到這裡的。” 現年74歲的曼德勒多省籍同鄉會副會長王榮森告訴《瞭望東方周刊》,在曼德勒,還有一位名叫朱長江的遠征軍戰士當了和尚。那位老兵曾經告訴他之所以當和尚,是因為他們當年躲藏在山上時,被一個緬甸當地人告發,隨後遭到緬甸軍方的圍剿,死了好多弟兄。後來他的上司為了復仇,殺了那個緬甸人全家。 “他覺得報復有些過了,就去做了和尚。” 本刊記者前往曼德勒的一處山上打探,當地一位和尚稱,的確是有一個叫朱長江的中國和尚,但不知道他現在身在何處。 曾在緬甸當陽生活過多年的華僑王昇鴻說,在當陽,最多時有30多位老兵,有開小賭場的,有鑲牙的,有開汽車的,大概只有一半在戰後和家人取得了聯繫,而回到國內的只有五六個,“一個叫吳應光的老兵,家在四川內江,我幫他寫信聯繫上了家人,但至死他都沒能回去。” “而早年回去的人,也不一定比留在緬甸好。”王榮森說。 在緬甸做玉石生意的華僑尹正權說,三四年前,在他的玉石廠打工的一位工人被生活在當地深山老林裡的一群“野人”抓去了,後來他們去交涉,發現那群人穿的是用藤條做成的衣服,用的是弓箭,“他們說的話根本聽不懂,應該是他們自己的語言,後來他們聽見我們說漢語,就用很簡短的漢語和我們說話,我們聽懂了幾個詞,比如國民黨兵、打日本人等,我們猜測他們是當年留下的遠征軍。後來我們給了他們一些東西,換回了我們的工人。那個位置在印緬邊境,是當年遠征軍撤往印度時經過的地方。” 身為師部通信兵的張富鱗說,以前每次打完仗,在安葬好戰死的兄弟們後,師長孫立人總會獻上一束花,並留下傷兵守墓,說等到戰爭結束後,他會接兄弟們榮歸,“但世事難料,後來孫立人自身難保,那些奉命守墓的兄弟們,更是連自己都倒在了異鄉的叢林。” 不想就這麼潦倒地回去 祖籍廣東海豐的張家長回鄉探親已經是在離家整整45年之後。張家長說,1943年,年僅18歲的他告訴哥哥,家裡兄弟三人,生活太困難,必須有一個人外出逃生,因此他準備去當兵。 當兵後的張家長被分配至預備二師,和韓天海在同一個團,“有一次一位戰友中槍,血就像水管裂了似的往外冒。” 1988年,張家長到中緬邊境的雲南畹町看望幾個當年的戰友,戰友告訴他,國民黨老兵回國再不會受到限制了。 這一年,張家長幾經輾轉,終於回到了廣東海豐。當他的哥哥見到他時,激動地說:“你當年說出去逃生,沒想到一去這麼多年,走了這麼遠。” 不過,張家長說,他依然能感覺到異樣:“有個老同學,見了我扭過頭不敢認,生怕我會連累到他。” +++++++ 在曼德勒街頭開著一家布店的張家長,已經完全習慣了這裡的生活,“我的兄弟姐妹,有在香港的,有在台灣的,也有在大陸的,他們生活都不錯,經常說讓我去他們那裡住,但我不願意去。” 張家長說,他是廣東海豐張氏家族的第12代人,而如今他成了緬甸曼德勒張氏家族的第一代人。這位在家中已經習慣於說緬語的遠征軍老兵,經常教育孩子“要懂得說中國話”,“因為這是他們的母語。” 老兵陳華的回家之路充滿了悲涼和傷感。 陳華說,1937年,在參軍前,將自己的妻子送到岳母家四川內江,他告訴妻子,打完仗就接她回家。那時,陳華的二兒子還在妻子的肚子裡。誰知這一去就是50多年。 1990年3月18日,一位在緬甸經商的華人突然找到身在仰光的陳華,說他到雲南進貨時碰到一位中國人,託付他找自己的父親陳華,並轉交給他一封信。寫信的人叫陳傳毅,就是陳華的二兒子。激動不已的陳華立即給兒子發去電報,並於一個多月後回國。 “我的妻子早已改嫁,回到四川內江後,我們倆只能相對大哭一場。”陳華說。另一件讓陳華內疚終身的事情是,因為他的一封信,讓他的一位朋友丟了性命,“上個世紀50年代,我給雲南的一位女性朋友寫過信,結果她被她的弟弟告發,說是私通國外,一幫人就到家裡去抄家,這位朋友很聰明,把信燒掉了。那幫人翻來翻去,最後在床上的褥子底下發現一張《人民日報》,報紙上有一張毛主席的照片。這位朋友就被定為反革命罪,被批鬥致死。” 陳華說他的願望,是在有生之年還能回家鄉看看,“但我不想就這麼潦倒地回去,給孩子們添負擔。”陳華說,他正在申請台灣方面發放的戰士授田補償金,有50萬新台幣,如果能領到這筆錢,他就回去,但目前台灣方面讓他提供當兵時的證件,他全都丟了,“我的軍官號是337006。” 共同捐棄歷史包袱 2009年2月,老兵陳達夫和邊一帆在曼德勒相繼去世。 兩位老人的去世,讓在曼德勒留學的中國留學生劉雅馨有些難過。在來曼德勒留學之時,她曾受廣西一家援助老兵的民間組織委託,向他們發放紀念章,“我打聽到他們的時候,他們才剛剛去世。” 身為“80後”的劉雅馨,坦言自己對抗戰歷史了解得不夠深入,“我們看的都是《地道戰》《地雷戰》等片子,對遠征軍的歷史,知之甚少。” 旅緬遠征軍暨後裔聯誼會會長王玉順的父親就是一位已經過世的遠征軍,讓這位遠征軍後代傷心的是,在緬甸,經常會看到日本人前來悼念他們當年在戰場上死掉的士兵,日本人甚至連他們的戰馬都修有紀念碑,而怎麼很少見到我們中國人來悼念那些為抗日犧牲在異鄉的英魂呢? “關於這段歷史,還有一些地方需要我們去重新檢討。比如如何評價這支軍隊對抗日救國的貢獻,還有,我們的遠征軍到緬甸是為了抗日,但直到現在還有一些緬甸人認為我們當時是侵略了他們。這些工作,都要我們後人去做。”王玉順說。 流落緬甸的中國遠征軍的情況引起了中國官方的重視。 2002年,在中國駐曼德勒總領事館的組織下,由9名老兵組成的中國遠征軍回國訪問團終於成行。 當時參與組織此次活動的王榮森稱,他開始找老兵說此事時,好多老兵都不願意回去,經過多次做工作,終於有11位老兵答應回國訪問,“就在臨出發前,又有兩位老兵因為孩子的反對未能成行。” 中國遠征軍回國訪問團的成功訪問,打消了眾多遠征軍老兵心中的疑慮,一些老兵為此向中國駐曼德勒總領事館提出,花那麼多錢回國訪問,還不如花幾塊錢人民幣給他們發一張證明,“只要說我們打過日本鬼子,為國家做過貢獻就行。”隨後,幾位老兵以緬甸現生存抗日遠征軍全體退伍老兵的名義,向中國駐曼德勒總領事館遞交了請願書。 中國駐曼德勒總領事館領事張建興告訴《瞭望東方周刊》,向中國遠征軍老兵發放紀念章一事,他們早就有想法,到2005年抗戰勝利60週年的時候,他們向中央提出申請,很快得到了批准。 每每說到這枚由中共中央、國務院、中央軍委聯合頒發的紀念章,張富鱗總是很激動,“中國儼然已經是一個大國了,因為它的發展開始遵循自然法則。自然法則就是允許多元,允許蝴蝶成群,也允許蜜蜂存在。” (感謝雲南普洱德福經貿公司董事長高飛、仰光雲南會館副理事長陳自廷、曼德勒明德學校副校長潘體惠、曼德勒多省籍同鄉會副會長王榮森等對此次採訪的幫助。) |